李克强院士：实现“车路云一体化”需解决商业闭环与技术闭环双重挑战

　　2024年8月16日-17日，第四届沈阳智能网联大会在沈阳市大东区成功举办。中国工程院院士，清华大学车辆工程与运载学院教授李克强在开幕大会上以《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系统工程的推进现状与建议》为题做主旨报告。以下是他的报告发言原文，略有编辑节选。

　　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克强

　　1、“车路云一体化”发展现状

　　首先，我们来看一下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发展现状。在新一代人工智能和信息通信技术的推动下，汽车产业正加速变革，智能网联汽车已成为全球汽车产业转型的重要方向。智能驾驶，特别是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系统，正逐渐进入规模化应用阶段。例如，今年前五个月新车装配的智能驾驶辅助系统已经超过50%，L3级进入准商业化阶段，L4级的示范范围也在扩大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全球各国也在加快探索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应用，发挥其融合优势。各国包括欧洲和日本，都在通过国家项目和重大工程，推动技术和基础设施建设。中国在这方面走在了前列，率先推出了智能化和网联化融合发展的路线，并坚定地践行一体化发展战略。在云控技术平台、移动通信、5G、CV2X等方面，中国已经具备了先发优势。

　　作为一个复杂的高新技术系统的产业体系，中国充分发挥了体制优势，特别重视顶层设计，推出了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发展战略，制定和修订政策法规，加强智能汽车的安全管理、技术研发和示范应用，推动智能汽车与新能源汽车、智能交通、智慧城市的融合发展。这些措施涵盖了国家产业发展战略、新能源汽车发展战略、智能汽车创新发展战略等方面，涉及测试示范、产品准入、上路通行、许可运营、产品监管和基础设施建设等多个方面，形成了系统化的协同布局。

　　在政策推进方面，国家近期推出了两个重要的政策：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化促进政策，以及工信部、公安部、住房和城乡建设部、交通运输部、国土资源部等联合推出的智能网联汽车准入和上路通行试点。这些政策的实施，形成了法律法规标准体系，并促进了安全管理机制的建立。

　　2、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示范应用现状：技术闭环与商业闭环的双重考验

　　今天会议的主题涉及今年年初五部委推出的“车路云一体化”应用试点政策。这一政策的推动经历了从封闭到公开、再到先导应用的过程，如今已经进入大量产业化示范阶段，为整个体系提供了支撑。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作为变革型产品，其发展不仅依赖于计算设计，更需要通过实际测试来检验科技水平和社会接受程度，因此示范性的应用至关重要。

　　在示范区建设方面，8月16日我们举行了一个闭门会议，20个城市分享了各自的经验。北京亦庄成为首个推出网联云控高级别自动驾驶的城市，这是在北京首先推出的，为未来智能网联汽车的产业化应用奠定了基础。

　　然而，这一新兴、复杂且变革性的领域在推进过程中仍面临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。虽然方向明确，但目前许多城市在投入大量资源后，收效甚微，商业化闭环尚未形成。我们认为，智能网联汽车作为高新技术产品，成功的产业化应同时具备技术闭环和商业闭环。如果有技术闭环未必能形成商业闭环，但没有技术闭环就不可能有商业闭环。因此，我们希望通过应用试点，尽快形成技术闭环。

　　目前在技术闭环上存在两大问题：第一，1.0版的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系统仍处于初级阶段，主要依赖于单车智能，数据获取非常被动，很少有车企主动或者非常自愿把数据接入我们的数据平台;第二，虽然我们已经实现了车云协同，但系统架构上存在问题，数据分散，导致无法形成技术闭环。这不仅影响客户体验和数据可靠性，也阻碍了增值服务的实现。因此，我们需要通过示范应用来解决这些问题，推动技术闭环的形成，从而提高城市的获得感。

　　3、“车路云一体化”是单车智能+影子模式的全方位升级版

　　从另一个角度看，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目标是实现一个复杂的协同体系，包括感知、决策控制和增值服务。这与单车智能并不矛盾，而是单车智能的升级版。“车路云一体化”并不排斥单车智能，相反，单车智能做好了，自然衍生到车云协同。例如，特斯拉和其他很多企业也在探索车云协同，并通过与基础设施相结合来实现一体化。这是技术发展的自然演进过程，而不是彼此排斥的关系。

　　在自动驾驶领域，特斯拉新一代FSD号称全自动驾驶系统，对行业是一个巨大的鼓舞。新一代FSD的特点在于结合了传统单车智能和端到端大模型，基于影子计算，推动了汽车智能化的发展。然而，业界对FSD技术还存在两个误解。第一，认为FSD是完全的无人驾驶。事实上，特斯拉的产品说明明确指出，这仍然是高级别的辅助驾驶，在某些城市工况下仍需人工接管。第二，FSD采用的是影子模型加上端到端大模型，这是一种车云协同的应用模式，而非传统的单车智能。由于架构的限制，当前智驾数据仍受限，且缺乏路侧信息，数据完备性不足。尽管如此，新一代FSD仍然是变革性的技术，对行业发展有极大的鼓舞作用。

　　因此，新一代FSD与“车路云一体化”并不矛盾，而是技术演进过程中的一个环节。如果我们能够将影子模式与路侧感知、实时性和协同性结合起来，这也就回到了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中国方案里所追求的，通过新一代移动通信技术将人、车、路、云一体化，建立共性的数据平台，再支持产业化应用。

　　当前，大家都在讨论人工智能大模型。如果不采用“车路云一体化”模式，每个企业都独立搜集数据进行大模型训练，不仅数据量有限，而且数据也不够全面，常常局限于单一车型。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优势，是让人工智能大模型拥有完备性的数据底座，技术发展与“车路云一体化”有非常好的协同关系。总的来说，“车路云一体化”是单车智能+影子模式的全方位升级版。现有的单车智能只能逼近优秀驾驶员的水平，受限于技术上限。而通过引入路侧感知与计算，增强了车路云协同模式，具备超越人类驾驶水平的潜力，上限提升。

　　4、“车路云一体化”推动中的关键问题与应对策略

　　在推动“车路云一体化”的过程中，我们需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问题：

　　1、需要做应用的渠道：要确保商业的可行性，形成商业闭环，并聚焦于痛点场景。20个城市已经达成共识，如果我们要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，就必须形成商业闭环，否则会出问题。在示范过程中，应从多个角度探讨，并梳理出可行的商业闭环思路。

　　2、复杂跨界系统的总体设计：“车路云一体化”超越了传统的制造业和实体产业，是一个融合了信息产业的复杂系统。复杂系统需要做总体设计，总体设计需要强调系统的架构，从方法论、流程规范、工具，做一个系统的构型和设计。

　　3、信息物理融合系统的基础与应用分离：作为一个信息物理融合系统，必须强调基础与应用的分离。基础应该由协同建设完成，而应用是社会产业竞争，需要强调以云控基础平台作为基础来实现分层解耦跨域应用。

　　4、高科技系统中的通信技术优势：“车路云一体化”是一个高科技的系统，在信息通信技术(ICT)方面，中国在新一代移动通信技术上有优势。我们在通信方面强调多模通信，包括DSRC、V2X、CV2X、PC5UU和5G蜂窝通信。在构建低时延、高可靠性的通信能力时，需突破现有瓶颈，实现融合组网，充分发挥联网优势。

　　5、标准规范的制定：作为一个复杂系统，需要建立标准规范，确保与国际接轨。对于共性的和现有的标准，应与国际保持一致;对于国际上尚无标准的领域，中国应率先制定标准，并推广至全球，构建技术体系，强调标准规范的重要性。

　　我们通过痛点分析和商业闭环的思考，提炼出了八个可商业化的应用场景，并形成了相应的应用系统。其中包括智慧公交、智慧环卫、公路物流、城市物流、智慧矿山、数据增值服务、智能充放电、智能乘用车。

　　总之，“车路云一体化”发展符合技术和产业发展趋势，保持战略定力持续推动技术落地。另外，要客观看待问题，充分认识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，并形成高质量解决方案，系统化推进。坚持既有的路径，架构正确、标准统一是解决相关问题的有效途径，应该形成凝聚发展路径的共识，抓紧发展窗口期，持续迭代投入，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，通过全局统筹，进一步加大投入，解决问题，早日实现大规模的产业化目标。